天回漢簡《脈書·下經》讀札三則——大分、朘朘泙泙、辟脛小鼓倀

（首發）

包伯航¹，沈澍農²

（1.廣東省中醫院；2.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學院）

一、《脈書·下經》簡2“大分”釋義補正

《脈書·下經》簡1-2：▃凡風者，百病之長也。唯（雖）已變化為它病，𬌲（猶）有風氣之作也。此皆陰氣之屬也，同産而异分，故衆人▃弗能別也。凡風之始産也，皆有大分，至其變化，則無常方矣。^[1]19

整理組原注：“大分，大別。”^[1]19

按，整理組注“大分”爲“大別”， “大別”即“大的區別”之義，帶入原句則當譯作：“凡風邪剛開始致病的時候，均有大的分別，而等到它變化起來，則沒有固定的方式。”這與前面所說的風邪“同産而异分”明顯有悖，原注或可商榷。

“大分”一詞常見于經史類文獻，如：

《漢書·百官公卿表第七上》：“故略表舉大分，以通古今，備溫故知新之義云。”

《晋書·列傳第六十六》：“興滅死生，理之大分，何爲同凡人之事，起兒女之悲!”

《朱子語類·孟子三》：“如尊卑秩序，充之而無間斷，則不肯一時安于不正，以至于正天下之大倫，定天下之大分，莫不皆然，則禮之理得矣。”

《荀子·勸學》：“《禮》者，法之大分，群類之綱紀也。”

從以上四則材料來看，“大分”一词在不同语境中的含义存在差异，但核心都指向根本、关键、重要界限或总纲的概念。准此，《脉書·下經》簡2中的“大分”也可取“共同的特點”之義，帶入原句之中當譯作：“凡風邪剛開始致病的時候，都有共同的特點，而等到它變化起來，則沒有固定的方式。”如此則文從字順，邏輯清晰。

综上，《脉書·下經》簡2句中“大分”一詞原注作“大別”有誤，應讀“大分（ｆèｎ）”，義為“共同的特點”。

二、《脈書·下經》簡53“朘=（朘朘）泙=（泙泙）”補釋

簡53：·氣𤵸（癃）。少腹朘=（朘朘）泙=（泙泙）也，數弱=（溺，溺）赤而少，善（匽）偃而痛。^[1]26

“朘=（朘朘）泙=（泙泙）”，整理組無說。

气癃，即气淋，《诸病源候论·气淋候》言：“其状膀胱小腹皆满，尿涩，常有余沥是也。亦曰气癃。”其症状以小腹胀满、小便艰涩为主，也可伴小腹疼痛，如《医心方》卷十二《治气淋方第六》：“《广利方》理气淋，脐下切痛方：以盐和少醋填脐中，盐上灸二七壮，立瘥。”

按，“朘”應讀作“痠”，《集韻》：“痠，蘇官切，𠀤音酸。痠疼。”《博雅》：“痠，痛也。”“泙”應讀作“憑”，“泙”屬並母青部，“憑”屬並母登部，二字雙聲，例得通假；“憑”字有“滿”義，《楚辭章句》：“憑，滿也。楚人名滿曰憑。”《靈樞·本神第八》：“实则喘喝，胸盈仰息。”，《千金要方》卷第十七《肺藏脉论第一》作“实则喘喝，胸憑仰息”。《千金要方》同卷《肺虚实第二》又有“治肺與大腸俱實，令人氣憑滿，煮散方”一首。

綜上，“朘=（朘朘）泙=（泙泙）”應讀作“朘=（朘朘—痠痠）泙=（泙泙—憑憑）”，“少腹痠痠憑憑”，即“小腹酸疼脹滿”之義，是氣淋的常見臨床症狀之一。

三、簡118“辟（臂）、脛小鼓倀（脹）”句讀補正

簡118：鼓倀（脹）：腹堅而熱，色蒼而黃，辟（臂）、脛小鼓倀（脹），不治。^[1]33

依整理組句讀，該句應譯作：“鼓脹病的臨床表現爲：腹部堅硬而熱，顔色蒼黃，手臂、小腿小鼓脹，不能醫治。”前半句語義通順無誤，但後半句的“手臂、小腿小鼓脹”則令人難以理解。

鼓脹，中醫病名，以“腹脹如鼓”而得名，如《景岳全書》云：“單腹脹者名爲鼓脹，以外雖堅滿而中空無物，其像如鼓，故名鼓脹。”因此，“鼓脹”之“鼔”專用於形容腹部，而不能用于形容四肢。雖然鼓脹的病人也可以出現下肢水腫，但那不能被稱爲“小鼓脹”，而是應該使用“腫”或“膚脹”等詞匯進行描述。考《太平聖惠方》云：“治水氣，心腹鼓脹，四肢羸瘦，喘息促急，食飲漸减，小便澀少，臍下妨悶，檳榔丸方。”《醫學傳心錄》云：“中滿臌脹者，四肢不腫，單腹脹也。有似乎鼓，故名臌脹。”可知鼓脹病人的四肢和臨床上見到的肝硬化、肝癌腹水的病人一樣，經常呈現出四肢細小而瘦削的體貌特徵。

因此，簡118“手臂、小腿小鼓脹，不能醫治”中的“小”字應屬上讀，“鼓脹，不治”單獨成句，即：“鼓倀（脹）：腹堅而熱，色蒼而黃，辟（臂）、脛小。鼓倀（脹），不治。”義為：“鼓脹的臨床表現爲：腹部堅硬而熱，顔色蒼黃，手臂、小腿瘦削。鼓脹，不能醫治。”   

参考文献：

[1] 天回醫簡整理組：《天回醫簡（下冊）》，北京：文物出版社，2022年。

本文收稿日期为2025年7月4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25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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