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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煥文:先秦祼祭用器新探
在 2020/6/22 21:11:29 发布

先秦祼祭用器新探*

 

(首发)

鞠焕文

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摘要】:近年来,随着考古材料的不断丰富和古文字研究的不断深入,一些纷如聚讼的问题渐见明晰。本文受甲骨文“祼”()字的启发,结合内史亳觚铭文的记载,认为旧称为觚的青铜器具是可以用于祼祭的。再结合觚这种器具形制上的独特性,与考古材料中器物组合关系,认为祼祭过程中觚处于中心环节,即在整个祼祭过程中灌酒于觚是最核心、最重要的环节;觚在成套礼器中的功能比较单一,性质比较单纯,因此我们认为凡是有觚(充分不必要条件)存在的成组成套青铜礼器,都应该可以用于祼祭。为排除干扰,我们选取有禁承托的青铜礼器作为封闭单元进行考察,清理出祼祭所用器具可能包括:禁、尊、卣、壶、罍、方彝、鑵、斗、斝、盉、觚、爵、角、觯、钟,其中鑵、觚、爵、钟三者另有铭文可证其可用于祼祭。这是祼祭用器可能用到的所有青铜器具,而具体到某一祼祭过程,可能并不如此完备。

【关键词】:祼祭 用器 铭文 形制 功能

 

祼祭用器,礼书中自有记载。

《周礼·春官·鬱人》曰:

鬱人掌祼器。凡祭祀、宾客之祼事,和鬱鬯以实彝而陈之。凡祼玉,濯之陈之以赞祼事。诏祼将之仪与其节。凡祼事,沃盥。大丧之㳽共其肆器;及葬,共其祼器,遂埋之。

郑玄注:“祼器,谓彝及舟与瓒。”“肆器,陈尸之器。《丧大记》曰:‘君设大盘造冰焉,大夫设夷盘造冰焉,士倂瓦盘无冰,设床襢笫,有枕。’此之谓肆器。天子亦用夷盘。”

礼书原文仅载祼器包括彝、肆器、祼玉。彝,在此乃宗庙祭器总称。肆器,沃盥之器。祼玉,赞祼之玉器。这些称谓都是不同功用之祼器总名,至于它们具体指的是那一种器具,礼书语焉不详。经儒所注,也多有不同,且不一定符合实情。

又《周礼·春官·司尊彝》曰:

春祠夏禴,祼用鸡彝鸟彝,皆有舟。其朝践用两献尊,其再献用两象尊,皆有罍,诸臣之所昨也。秋尝冬烝,祼用斝彝黄彝,皆有舟,其朝献用两著尊,其馈献用两壶尊,皆有罍,诸臣之所昨也。凡四时之间祀,追享朝享,祼用虎彝蜼彝,皆有舟,其朝践用两大尊,其再献用两山尊,皆有罍,诸臣之所昨也。

这里面的鸡彝、鸟彝、斝彝、黄彝、虎彝、蜼彝、舟、各种尊等到底是指那种器物,学界实际上是没有定论的。我们也无法从这些传世典籍中确知每一件祼祭用器是什么。

近年来,随着新材料的不断出土和发现,以及学界研究的不断深入,祼祭相关问题有了重新认识和深入研究的可能。如对“祼”字古文字字形(《合》32571,下文记作祼1)的考释,我们认识到祼祭用斗进行;[1]对柄形器的综合研究,证明柄形器应为祼祭之用瓒;[2]内史亳同的发现,一方面使我们知道了觚形器的真正名称为“同”,更重要的是铭文中还点明了它也是用于祼祭的。[3]而根据“祼”字另一异体(《花东》475,下文记作祼2)可判断商周之际的祼祭主要是在旧称为觚的器物中进行的。祼1之右侧斗在祼2中简化为“口”形,祼1之“示”即祼2右上之类倒三角形的部分,也即是旧称为柄形器现考证为瓒的东西。祼2为“祼”字构形最为复杂和全面的一种形体。古文字祼(祼12)显示的是祼祭中心环节,即以斗挹取鬯酒,浇灌于置于觚中代表祖先的神示之上,以象祖先歆之。而就目前的材料来说,觚比较明确的用途是用于祼祭,再结合其独特形制,我们认为成套成组青铜酒器中若存在觚这种器具,那么这套酒器基本上是用于祼祭的。此前我们已经对祼祭用器青铜觚之功用及组合件问题有了一个基本的讨论,[4]下面我们将结合几则新材料对祼祭仪式中可能用到的其它器具进行探讨。

 

一、祼祭用爵

 

关于爵[5]的功用,学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历来有“温煮酒”、“滤酒”、“鬯酒”、“饮酒”、“亦煮亦饮”、“注酒”等诸多说法,[6]但至于其中哪种说法更加合理,现在学界仍聚讼不休。爵之功用仍有讨论的余地。吴镇烽先生公布的一件有铭青铜爵可为这一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7]1608274号著录了此器,时代为西周早期,201053日见于西安,尾外侧铸铭3字,器形及铭文见图一、二:

 

图一

图二

铭曰:王祼彝。

 

其中“祼”字作形,与内史亳同“祼”字几乎全同,释“祼”没有问题。“彝”是对此类青铜器的统称。“王祼彝”,即王进行祼祭所用的彝器。此铭表明,爵毫无疑问是用作祼祭的。

如此以来,我们就能够确知祼祭用器中必定有爵。这是此前典籍未能明记,学者未能辨明的。

这里我们还面临着一个问题不容回避,即,既然爵用于祼祭,那么它在祼祭中处于何种位置?如果它在祼祭中的位置得不到合理的解释,那么它用于祼祭的结论仍将难以让人信服。但实际上是有很多证据证明它的这种功用和地位的。

一、从组合关系来看,青铜爵与觚组合紧密,功用应该相同。青铜爵与觚往往相伴而出,且往往等量配对而出,[8]不仅是青铜质的,而且陶质的这两类器物,也被发现经常相伴在一起出土。[9]表明它们组合的紧密程度很高。我们已经证明青铜觚是用于祼祭的,[10]那么青铜爵也应该是用于祼祭的。

二、从祼祭流程和器物形制上看,青铜爵也应用于祼祭。首先看祼祭流程,在拙文中我们已经根据青铜觚及其组件初步推断出了祼祭的部分流程,我们重录于下:

[11]在殷周之际主要用于祼祭,在祼祭举行前有专门人员奉出,祼祭时将盖子拿开,将象征祖先的神示(瓒玉)放在木质、玉质或铜质塞子上以待灌,灌时用特制的铜斗或玉斗将鬯酒慢慢浇灌于瓒上,鬯酒沬瓒而下并聚集于凹形塞子上,聚集后的鬯酒再沿绿松石细管或柱棒缓缓流下,象神灵歆饮之。祼祭结束,专门人员将瓒取下放入鱼皮质袋子中,[12]祼后的鬯酒倾倒而出与其它的鬯酒一同作为酢赏赐给亲属以获得祖先保佑。祼毕,将盖子盖好以避灰尘,专职人员归藏之。[13]

由于当时没有注意到爵在祼祭中的地位和作用,我们对祼祭过程的拟复稍有出入,这里只作少许修改即可,即将加着重号的“祼祭结束”去掉,整个祼祭在“祼毕”处才真正结束。

我们讲到在觚中灌鬯这一隆重而居于核心地位的过程结束后,其觚内的鬯酒是需要倒出来的。但我们知道,青铜觚口部极度外侈,倾倒液体时液体水流面必定很宽,什么样的容器能够很好地接鬯而进行分酢呢?爵恰恰符合这个要求。爵的特征是长流有尾,流、尾恰成一个横宽较宽的口状,这样就能够很好地接受水流面较宽的液体注入。青铜觚、爵的形制亦是配合完美。此二类器物的形制也决定了青铜觚、爵在祼祭过程中的直接相接性。我们认为爵作祼毕分酢之用,其在祼祭中的位置处于由觚倒酒入爵之处。

如果以上两点推测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的话,下面字形上的特征会为我们提供更直接有力的证据。

三、字形上的证据。

甲骨金文中有字形作如下状:

甲骨文:(合3945正)   (合3947正)   (合3947反)  (合1138(英416(花东205) (花东349) (花东441

金文:  (师克盨盖)   (何尊)            

这些字形在甲骨金文中不管它们到底写的是哪个词,单从文字构件来看,觚爵关系十分密切则毫无疑问。

 

二、祼祭中可能用到的其它酒器

 

加拿大传教士福开森曾作为大都会博物馆在中国的代理人,成功劝说大都会用全年收藏费用购藏清朝大臣和著名藏家端方家族所藏青铜器一组二十多件(1931年),它们出土于陕西宝鸡戴家湾,展示了西周青铜器的配置、组合和摆设方法。[14]这组青铜器是中国现代科学发掘之前唯一可以确定出土地点的流传器。见图三:

 

图三

 

这套成组的青铜器包括:斗1、觚1、角1、爵1、斝1、盉1、尊1、禁1、鑵[15]1、卣2、觯3

按其用途[16]可分为如下几类:

1. 承器:禁

2. 盛酒器:尊、卣、鑵

3. 挹注器:斗

4. 温酒器:斝

5. 和酒器:盉

6. 祼酒器:觚

7. 饮酒器:爵、角、觯

从这种组合关系和各器物的用途来看,觚是这套器物中的核心,分类中的前5种器具都是准备或服务性器具,[17]7种为仪式最后环节时的用具。

觚是用在祼祭中的,那么这套器物中的其它几件亦是用作祼祭是可以肯定的。

科学发掘具有相似组合器者又见于竹园沟十三号墓。在墓主右侧与二层台之间的空档里,放置一组礼器,其左上角为一长方形漆木禁(原发掘报告称为“盘”),其上放有尊1、卣2、爵1、觚1、觯1、斗1、铜棒1、玉瓒(原发掘报告称为“玉柄形饰”)1、旄1,另有一盉与漆木禁相叠压,可能原也是禁上之物,埋藏期间有所滚落。[18]见图四、五、六:

 

图四(采自《宝鸡国墓地》图三四)

图五(图四局部放大)

 

图六(采自《宝鸡国墓地》图版一四)

 

这套酒器出土时皆站立,而其侧食器均倾斜,互相叠压在一起,[19]見圖六照片。说明这套酒器在埋藏期间基本没有发生错位,发掘时的情况反映的应该就是当时入殓时的情况,其搭配及相对位置反映的也应是当时的真实情况,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从相对位置来看,两卣(图五·12)分处禁之两端,其中青铜斗(图五·3)位于卣1之中,觚、尊(图五·74)处于两卣之间,爵(图五·6)位于尊前,觯(图五·5)位于觚前,盉(图五·12)位于这套酒器之后。此外还有一件青铜仪仗器旄(图五·10)及一件玉器瓒(图五·11)位于整套酒器之前。这套酒器还有一个重要特点此前学者没有论及,即从相对位置来看,它们基本以卣、觚、尊为中线,其余器具前后分布;也即这套酒器的摆设是有层次的,中心线后方为笨重之器盉及觚的附件——觚盖[20](图五·8),中心线前第一层为觯、爵,中心线前第二层为玉器瓒。前面我们讲过,这套酒器埋藏期间的相对位置基本没有改变,保留了入葬时的情形,酒器如此摆放绝非随意而为,而定是受当时的礼制影响,按器物在礼制中的地位及使用顺序来摆放的。和酒需要手持器皿来回逛荡,并不是一种儒雅的行为,且盉体笨重,在祭祀顺序上又先于其他器具,因此盉位于最后方。真正隆重而关键的环节是,由卣挹酒入尊,再由尊挹酒灌于瓒,而鬯酒沬瓒入觚,象祖先神饮酒这一过程;所以卣、尊、觚处于中心线上,在礼制中处于中心环节。中心环节结束,鬯酒从觚中倒入爵中进行分酢、陈酢,再由爵将酢酒倒入觯进行享酢;爵、觯是灌酒后的环节,所以它们位于中心线之前。至于瓒、旄,因为它们不属于酒器,因此单独放置于漆木禁的最前面;酒器的位置大体反映了它们各自在祼祭中的使用顺序的。这也证明了我们前面对爵在祼祭中地位、作用的推断。整体来看,觚位于中心位置,这与前面我们通过器物之间功用关系所作出的推断是相符的。

按其用途可分为如下几类:

1. 承尊器:禁

2. 盛酒器:尊、卣

3. 挹注器:斗

4. 和酒器:盉

5. 祼酒器:觚、觚盖

6. 饮酒器:爵、觯

7. 赞祼器:玉瓒

8. 仪仗器:旄

这套器具品类更加齐全,比大都会所藏多出了赞祼器和仪仗器。而这多出来的品类中赞祼器玉瓒尤为值得关注。

前面弁言中我们讲过,此前称为“玉柄形器”之物实际上就是典籍中所载之瓒,是用于祼祭的,且这种玉器使用情况比较单一,基本只用于祼祭。竹园沟十三号墓地出土的这一漆木禁上放有此物件,说明禁上的其他酒器无疑是用于祼祭的。

相似的组合,最近又有出土。

2011年随州叶家山M28号墓出土了一套酒器,按材质分为两大类:一、漆木器,包括漆木觚1、漆木禁1;二、青铜器,包括爵2、觚1、觯1、尊2、卣2、盉1。器类及其组合关系见图七:[21]

 

图七

 

这组器物,发表者描述如下:

M28将铜爵、觚、觯、尊、提梁卣等酒器集中放置在一长方形漆案上,漆案东西向放置,长1.08、宽0.64米,为黑底红彩,绘有两周红色长方形彩绘。[22]

按其用途可分为:

1. 承器:禁

2. 盛酒器:尊、卣

4. 和酒器:盉

5. 祼酒器:觚

6. 饮酒器:爵、觯

此套器物出土时基本处于站立状态,器物间相对位置未发生太多变化,参考价值较高。

品类上,与端方、竹园沟十三号墓所藏、所出器相比缺少了挹酒器和温酒器,但这并不能妨碍它成为一套祼祭用器的可能性,因为祼祭中的关键器具觚仍然存在。并且值得注意的是,祼酒器觚不特有青铜质的,还有一件文饰彩绘特别精美华丽的漆木质觚,更显示出觚在这套酒器中的特殊地位。

以上是我们以禁为纽带而搜集到的较为典型的例证。之所以以这种视角(以禁为纽带)进行考察,是因为它可以确定是一个封闭的单位,单位内的关系是比较单纯的,可以避免因其他器类的混入而影响研究的真实性。

以上数例说明,具有这种独特组合关系(以禁为纽带)的器具群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在当时的礼制中普遍存在的。其中若是有觚存在,那么这套礼器应主要是用于祼祭的,这可从各器物之间的形制、功用关系推定。以此种思维为基础,我们就可以系联确定祼祭可能用到的器具。

问题探讨至此,这几套酒器中除了觚和爵有铭文证明它们确是用于祼祭外,我们所强调的其它器具也是用于祼祭还只是一种推测。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这种推测是可信的。

这套酒器中鑵的功用问题争议较大,此前学界连它用于饮酒还是盛酒都不能达成统一意见。2011年随州叶家山M27号墓出土了一件青铜鑵,鑵内附斗,鑵上铸有铭文4字,曰:

作宝瓒(祼)雚(鑵)[23]

“鑵”是此类青铜器的自名,[24]“祼”即祼祭。铭文明确无误地指明了鑵是用于祼祭的。这很好地证明了前面我们通过组合、系联关系推定这些器具用于祼祭是正确的。

先秦文献中不少关于斝的记载,其中如下几条值得在此提及:

《礼记·明堂位》:“灌尊,夏后氏以鸡夷(彝),殷以斝,周以黄目。其勺,夏后世以龙勺,殷以疏勺,周以浦勺。

《周礼·司尊彝》:“秋尝,冬蒸,祼用斝彝黄彝。”

《左传·昭公十七年》:“若我用瓘斝玉瓒。”

按,其中的“灌”、“瓘”皆是“祼”之同音假借,说明斝确实是行祼礼的酒器。同时,《礼记·明堂位》中所提及的祼祭用“勺”,实际上指的应是斗,典籍中也明确记载了祼祭要用斗。

以上是我们根据器物功能、组合、系连关系以及铜器铭文、传世文献记载得出的结论,我们认为祼祭所用酒器可能包括1.承器:禁2.盛酒器:尊、卣、壶、罍、方彝、鑵3.挹注器:斗4.温酒器:斝5. 和酒器:盉6.祼酒器:觚7.饮酒器:爵、角、觯。这些统计是包括可能涉及到祼祭的所有的酒器,具体到某一祼祭过程,由于受到各种实际因素的影响,组合情况可能不尽相同。这些推断还需要进一步的论证。

另外,关于上面我们推定的这些祼祭用器(部分),周聪俊先生在多年前也已从祼——鬯酒——礼器这个系联角度作出了一定的判断,[25]我们这里是从新的角度来考察的,可相互补充说明。

 

三、祼祭所用乐器

 

吴镇烽先生在《商周》一书中披露了四件一组流散的春秋晚期小邾国青铜器郳公北京3香港1),形制、纹饰、铭文相同大小相次著录器号分别为15851158161581715818。镈铭80字曰

王正九月元日庚午,余有(融-终)之子孙,(郳)公父,愓戁(勤)大命,保朕邦家,正和朕身,台(以)正朕(服),台(以)共(恭)朝于王所,受(貤)吉金,(刑)(铸)和锺(钟),敬监(临)(祼)祀,乍(作)朕皇祖(龏-恭)公、皇考惠公彝,爯(称)(祼)(瓒),用旗(祈)寿考,子之子孙之孙,永(固)是保。[26]

铭文中所饱含的价值,学者多有论述。如通过这篇铭文,可以进一步印证小邾是陆终后裔这样的世系信息等。[27]而这篇铭文的另一价值却未引起学界的重视。在讨论之前,我们先对其中涉及到的铭文释读问题进行明确。

字形首见裘锡圭先生目验原其后将之释为[28]董珊先生认为“”从吹、果声,读为祼祭之“祼”。“吹”是歌部字,也可能是加注声旁。都是正确的释读意见。

裘锡圭[29]、董珊先生释为“瓒”。正确可从。

关于“受貤吉金刑铸和钟敬临祼祀作朕皇祖恭公皇考惠公彝称祼瓒”一句的断句问题。

周亚先生断为“受貤吉金,刑铸和钟,敬监祼祀,作朕皇祖恭公、皇考惠公彝。称祼瓒,[30]将“称祼瓒”属下读,作为下句的起句。

董珊先生断句情况见上录释文,从释文来看,“爯”句与上句连读。但是从董先生后面的释读来看,他也是认为“称祼瓒”属下读,这其实跟周先生的意见相同了。

这样断句,其文意则为:受金,作钟,恭敬地将之用临祼祭,为父之祖恭公、考惠公作这套礼器编钟。举行祼祭礼,以求福佑。

下面我们来看郳公父镈的价值。

这是一篇讲专门为祼祭铸造青铜器的铭文,其所记载的祼祀信息,为我们研究周礼之祼礼提供了可靠的材料。

同时,它铸造于春秋晚期,使我们能够窥见春秋时期祼祭的情况,为我们对祼祭断代研究提供了材料。

再者,它明确记载“作钟,用临祼祀”,这是前所未见的,使我们确知祼祭时要有音乐相伴,为我们拟复祼礼仪式提供了可靠的细节。

它还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祼祭中有钟这一器类。这也是典籍所未记载到的。

 

四、小结

 

通过以上探讨,我们明确了祼祭用器中的器物品类情况。爵与钟镈有铭文记载,可以确定祼祭中是要使用它们的。同时在整个祼祭过程中,酒器是有一定组合的,这可能包括:1.承器:禁2.盛酒器:尊、卣、壶、罍、方彝、鑵3.挹注器:斗4.温酒器:斝5.和酒器:盉6.祼酒器:觚7.饮酒器:爵、角、觯8.乐器:钟。当然这并不是全部,祼祭用器可能还有其它器物,有待于我们日后继续研究。

 

201466 初稿

 

 

附:本文改定稿曾在“西北早期区域史学术研讨会暨中国先秦史学会第十一届年会”(西宁:青海师范大学,2019727日至28日)上宣读过,今据新材料稍作修改,以供方家批评。修改部分以红色字体特别显示,以方便大家区分。

 

 



* 本文为2019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批准号:19BZS016)阶段性成果。

[1] 贾连敏:《古文字中的“祼”和“瓒”及相关问题》,《华夏考古》1998年第3期。

[2] 贾连敏:《古文字中的“祼”和“瓒”及相关问题》,《华夏考古》1998年第3期;李小燕、井中伟:《玉柄形器名“瓒”说——辅证内史亳同与〈尚书·顾命〉“同瑁”问题》,《考古与文物》2012年第3期。

[3] 内史亳同:成王賜內史亳醴,祼,弗敢虒,作祼同。“虒”字确释为何,尚无定谳,暂从释“虒”的意见。但其意当如他铭中之“沮”(弗敢沮)、“丧”(弗敢丧)。另,最近出土的燕侯觚,铭曰:“燕侯作瓒。”(《山西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一号墓发掘》,《考古学报》2020年第2期,第221页)其中的“瓒”当读为“祼”,情况与2011年随州叶家山M27号墓出土了一件有铭青铜鑵同,详下文。“瓒(祼)”是器用之词,而非其名,其后当省略了器类或器名。

[4] 鞠焕文:《殷周之际青铜觚形器之功用及相关诸字》,《中国文字研究》第19辑。

[5] 最近有学者研究认为这种旧称为“爵”的三足器其真正的名称为“觴”,参李春桃:《从斗形爵的称谓谈到三足爵的命名》,《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八十九本》,20183月,第47-118頁。为便于理解,我们暂仍沿用旧称。

[6] 杜金鹏:《商周铜爵研究》,《考古学报》1994年第3期;李少龙:《青铜爵的功用、造型及其与商文化的关系》,《南开学报》1999年第1期。

[7] 吴镇烽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9月。下文简称《商周》。

[8] 容庚、张维持:《殷墟青铜器通论》,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年,第62页;朱凤瀚:《中国青铜器综论》(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43页。

[9] 李济:《殷墟青铜器研究》,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5页。

[10] 鞠焕文:《殷周之际青铜觚形器之功用及相关诸字》,《中国文字研究》第19辑。

[11] 即旧称为觚者,彼文根据新出青铜器自名改称此种器物为“同”;本文为方便起见,无需作特殊强调时一仍旧称。

[12] 原注李小燕、井中伟:《玉柄形器名“瓒”说——辅证内史亳同与〈尚书·顾命〉“同瑁”问题》,《考古与文物》2012年第3期。

[13] 鞠焕文:《殷周之际青铜觚形器之功用及相关诸字》,《中国文字研究》第19辑。

[14] 详细介绍可参看陈昭容:《宝鸡出土青铜禁及其相关问题》(未完稿),“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主办:《第四届古文字与古代史国际学术研讨会——纪念董作宾逝世五十周年论文集》,20131122~24日,第227~247页。又可参端方:《陶斋吉金录》,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金陵石印大本,卷一·一至十四页。

[15] 图三斗后右器,谢明文先生认为是鑵,可从。参氏著:《谈谈金文中宋人所谓“觯”的自名》,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4/12/25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406

[16] 本文器物用途参照朱凤瀚先生观点,并参以己见,且只讨论眼前器物的功能,不考虑其历史演变上的用途。朱先生观点可参看氏著:《中国青铜器综论》。

[17] 朱凤瀚有类似观点:“觯自殷代中期始出现迄殷代晚期,其并未成为铜礼器组合中的主要成分,与卣、罍、壶等皆为觚爵等基本组合中的辅助成分,但至西周早期,觯成为重要组合成分,有一爵者往往配有一觯(着重号为引者所加),有二爵者则配以一觚一觯,表明有以觯取代觚的趋势……”,见氏著:《中国青铜器综论》(上册),第251页。

[18] 卢连成、胡智生:《宝鸡国墓地》(上册),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47~48页。

[19]《宝鸡国墓地》(上册),第47页。

[20] 简报整理者视之为铜棒,疑为搅拌器,参《宝鸡国墓地》(上册),第85页;我们不同意这种观点。整理者所绘制的示意图显示此器为点状,而非条状,参正文图五,说明此物是垂直于地面的;从整理者所提供的墓葬照片来看,此物也确实是垂直于地面的。若其下端没有其他物体相连,作为一个直径0.6厘米的棒状物是不可能竖立于禁面历经岁月而不倒的。这样的棒状物也出土于叶家山墓地,见正文图七,二者形制完全相同。叶家山出土棒状物垂直于铜觚之上,我们已经论证,它们可能是觚盖的柄,柄下所接之盖可能是木质的,已腐化不存,详参拙作《殷周之际青铜觚形器之功用及相关诸字》,《中国文字研究》第19辑。所以我们认为这件“铜棒”实际上是觚盖的柄部,“铜棒”也恰恰处在觚的后面,可参看图五,也能证明这一点。在分类时我们把它作为觚盖而归入祼酒器一列。

[21] 湖北省博物馆,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随州市博物馆编:《随州叶家山:西周早期曾国墓地》,北京:文物出版社,2013年。

[22] 湖北省博物馆,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随州市博物馆编:《随州叶家山:西周早期曾国墓地》,第77页。

[23] 铭文释读从谢明文先生意见。参氏著:《谈谈金文中宋人所谓“觯”的自名》,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4/12/25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406

[24] 铭文释读从谢明文先生意见。参氏著:《谈谈金文中宋人所谓“觯”的自名》,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4/12/25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406。。

[25] 周聪俊先生曾对这些名称进行了梳理论述,请参看氏著:《祼礼考辨》,台北:文史哲出版社,中华民国83年(1994年)12月,第129~172页。

[26] 铭文释读综合了周亚先生和董珊先生的意见,周亚先生意见见氏著:《郳公镈铭文及若干问题》,《古文字研究》第29辑,第387页。董先生意见见氏著:《郳公父二器简释》,载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2/4/10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821。以下所引董先生观点皆出此文。

[27] 董珊:《郳公父二器简释》,载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2/4/10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821;孙刚:《东周齐系题铭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第66页,未刊。

[28] 周亚:《郳公镈铭文及若干问题》,《古文字研究》第29辑,第393页补记。

[29] 周亚:《郳公镈铭文及若干问题》,《古文字研究》第29辑,第393页补记。

[30] 周亚:《郳公镈铭文及若干问题》,《古文字研究》第29辑,第3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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