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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水根:“灋”字古文來源蠡測
在 2012/6/27 12:58:44 发布

 

“灋”字古文來源蠡測

(首發)

 

章水根

吉林大學古籍所2010級碩士研究生

《說文》中收錄了灋字古文作:

A

傳抄古文中灋字有諸多形體,[1]其中與A相近的有:

B       C

出土文字材料還出現了相關的字形作:

D(上博一·緇衣14                   E(馬帛書·九主)

F(馬王堆帛書·隸陰陽五行)         G(馬王堆帛書·式法)

H(曾都尹定簠)                        I(秦王鐘)

J(璽彙3500

經過學者們的研究,DG可以確定與A有密切的淵源關係,都是一個序列的對於HJ形,有的學者有不同的意見。H發掘者最早時釋為“灋”,[2]改釋為“定”,[3]不少学者在引述此器時,也是稱為“曾都尹定簠”的,我們也認為此字應釋為“定”,不是“灋”字。I即秦王鐘中“競之定”的定,近董珊先生改釋為佱,即字古文,並把楚簡中的一些定字也改釋為[4]I與其他金文中的“定”字唯一的區別就是在“宀”和“正”之間多了一橫,[5]以至於近似F形,但中山王器中“定”字既作,又作,可知I就是定字。董珊先生所提到的幾個楚簡中所謂的“”字,字形與DG差別甚大,而且改釋為“”后,文意上也很牽強。[6]最早提出JA是同一個字的是黃錫全先生,認為IA都應該是字,從乏聲,乏灋音近。[7]此字下面所從是否為乏字,學術界還未達成共識,我們現在確切可知的乏字作J字所從也有很大的區別。鑒於以上的原因,我們不把HJ列入我們討論的範圍。

 

由於在出土材料中出現了DG特殊形體的灋字,我們知道了《說文》古文與傳抄古文是來源有據的。但灋字爲什麽要寫作此形,并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

對於學者們都有什麽觀點,孟蓬生先生做了很好的歸納,[8]這裡就不再重複了。他們都是無一例外都是從通假的角度來考慮的,或認為這些字是乏字,或認為是從乏得聲的字,還有的認為是從百聲的字,根據音近關係,從而能夠通作灋。撇開字形不談,乏、灋音近這是沒有問題的,乏並紐葉部,灋幫紐葉部,聲同為唇音,韻皆在葉部,然而認為百聲與灋聲音近可通這是有問題的。這個觀點是《上博(一)·緇衣》H形出現后,整理者陳佩芬先生首先提出的,她認為H是從“全”從止的,“全”也就是古百字。[9]白于藍指出戰國文字中與“全”形近的百字,乃晉系文字中的寫法,楚文字中的百從來沒有這樣寫的。[10]馮勝君老師指出《上博(一)·緇衣》是具有齊系文字特點的抄本,[11]已經得到學術界的認同,齊系文字中的百字有作“全”形的,[12]說明字形上還是有根據的。陳先生說百、灋雙聲,這是沒有問題,但兩者韻部相隔較遠,百鐸部,灋葉部(或稱盍部)。孟蓬生先生是支持陳先生之說的,認為H從百得聲,而A是從白得聲的,《集篆古文韻海》收錄了白字的傳抄古文有作形者,正是A上部所從,並舉出了大量的材料證明灋與百、白是有可能相通的,還認為在魚部的“去”聲和在談盍部的“去”(盍)這兩系在上古或者更早的時間應該有共同的來源

我們還是堅持比較傳統的觀點,認為這兩系來源是不同的。裘錫圭先生曾經對此有過詳細的論述,現轉述於下:

 

古文字字里有字,從大從口,表示把嘴張大的意思,這就是“口呿而不合的”(莊子秋水)的呿字初文,也就是離去的“去”字。張開跟離去這兩個意義顯然是有意義的。古文字里又有一個象器皿上有蓋子的字(也寫作),“蓋”字所從的“盍”字上部的就是這個字。這個字應該讀為“盍”,正好是葉部字。甲骨文有字,前人不識,其實就是“闔”,也就是說文訓為閉的。在小篆里,這兩個形狀相近的字已經混同了起來。這樣,問題就清楚了。從去得聲的魚部字,所從的是離去的去。從去得聲的葉部字,所從的則是象器蓋相合的去(盍)。過去認為是會意字的灋(法)字可能也是從去(盍)聲的。有些從去的字有魚部和葉部兩讀,這應該是後起的混亂。[13]

 

這是一個用古文學知識解決音韻學上爭論不休的問題的最好例子,闡明了許多從“去”得聲的字讀音卻分成兩系的原因。孟先生爲什麽會不同意裘先生之說呢,恐怕他最堅強的證據就是他提到的《上博周易》中从去聲的“”字兼入魚盍兩部:

 

上博簡《周易》:“馬王堆帛書《周易》:“勿疑,傰甲讒。”今本《周易》“朋盍簪”。可見“”字當在盍部。又上博簡《周易》:“㰦易出。馬王堆帛書《周易》和今本《周易》“”均作“去”。可見“”又可讀入魚部。

 

前面裘先生已經說過,在小篆里離去的“去”和盍所從的“去”兩個形狀相近的字已經混同起來了,同樣,在古文字中這兩個字也是混同的,所以離去的“去”常加止形或辶旁,而另一個“去”則在下面增加了皿旁寫作“盍”,以免二字混淆。竹本《周易》中兩處的”可能並不是一個字,陳斯鵬曾經討論過竹本《周易》中第一處的“”,很有啓發性,他是這樣說的:

 

頗疑“”即“嗑”字異體,二字均從“去”(葉部字),義符“欠”、“口”可通用。[14]

 

這是正確的,可惜陳先生並沒有對第二處的“”作解釋。第一處“”為“嗑”字異體,而另一個“”可能就是裘先生提到的“呿”字異體,正如陳斯鵬先生所說的,義符“欠”、“口”可通用。也就是說,一個“”字是從“去”(盍),另一個“”是從呿字初文的“去”,二字形同,但不是同一個字,所以會造成“”兼入魚盍兩部的假象。

至於孟先生灋與百、白音近可通的觀點,我們也是持懷疑的態度。孟先生始終都沒有找到灋字與百或白直接相通的證據,都是通過輾轉相通的方式來證明灋字與百或白相通,過程迂曲複雜,結論很可能不可靠。同時,孟先生用的證據可能也是有問題的。灋字有作(包二16)、(中山王壶)兩形者,何琳儀先生對它們都有過分析論述:

 

盇(按:即盍)旁或偽作形,頗似夫形。或說,從夫聲。灋、夫均屬幫紐。[15]

 

從戶,灋聲。或說,以戶為疊加聲符,盇(按:即盍)、戶皆屬匣紐。[16]

孟先生同意何琳儀先生所引或說。從夫的灋字明顯是由從大的灋字(上博三·恒先5)變來的,即在“大”上面增加一橫,楚簡中的灋字還有從立的,如(上博六·天甲4),則在“大”下面增加一橫,但明顯不能說灋字是從立聲的,不是所有的字形變化都帶有音化的趨勢。中山王壺中的灋字從戶,何先生自己認為是戶是增繁的無義偏旁,[17]與他所引或說意見不同。其實,戶和去合成一字就是裘先生前面所說的闔字異體“”, “”也就是這個灋字的聲符。張政烺先生早就有過類似觀點,[18]不過他不知道灋字所從的“去”應該是“盍”所從的“去”。

以前的學者總是從通假的角度去探討灋字古文的來源,我們認為應該從灋字的本身去考慮問題。詛楚文中灋字給我們很大的啓發,其形作:

K [19]

詛楚文中的灋字所從的“去”(由於盍部“去”和魚部“去”形體是相近的,常有訛混,所以在討論時不特別注明的“去”都是指盍部的“去”。)訛變為從大從止,而A等形也是從止的,這應該不是偶然的巧合。很可能AG等形就是從K下面所從的“去”演變過來的。

李學勤先生曾經還提到《管子·輕重戊》的灋字有個獨特的形體作“”,[20]E形相比,上面多出了個“山”。《古文四聲韻》引《崔希裕篆古》灋字作“”,右邊“去”上邊訛從艸了,“山”和“屮”形體接近,很肯能本來是從單個的“屮”,後人不明何意,遂又增一“屮”,也就訛從雙“屮”的“艸”了。此二形所從的“山”或“屮”應該就是由“去”所從的大的上部偽變而來的,吳振武師曾經指出齊系文字中的“大”字象兩臂的部份往往拉直,這是齊系文字的特點,[21]具有齊系文字特點的抄本《上博(一)·緇衣》簡1中“大”字有作“”者,雙臂拉直,甚至還有微微上翹的趨勢,這和“山”“屮”都是很相近的。所以,似乎可以還原為,這似乎也可以作為AG等形是從K下面所從的“去”演變過來的旁證。

K下部所從的“大”上下是不相連的,很像兩個“人”疊在一起,而A等形上部只有一個“人”,戰國文字常常會省略重複的形體,K省去一個“人”,就和AG等形相近了。盍在戰國文字中多作,也有作(仰二五28),就省去了上面的一個“人”,這是最直接的證據了。

上部講完了,現在再來談談“去”下部所從的口形訛變為止形的問題。[22]劉釗先生曾經指出古文字中口、止二形是常相混的,他舉出的例子是喪字作,又作[23]早期喪字作,又作中的止形很可能是由中枝杈形變來的,而不是由口形混訛而來的,喪字這個例子放在這裡似乎不合適。古文字中的口通常作,上面的短橫象左右伸出的話,就成,即心形,古文字中灋字有種寫法是從水從“去”的,其中“去”下面就是從心的,如(璽彚0500)。有時口形上面的短橫只向一邊伸出,作(郭店·語叢四4)形。口字下面的,一般都是一筆完成的,有的寫手卻要兩筆完成,如(包二83)下面所從的口就作形,下面是斷開的。與止形皆相近。上面已經提到口形是很容易訛成心形的,心作偏旁時就有作訛作止形的,如(新蔡·乙二44)。又皀旁通常作形,下面表示器座的部份與上面相連,是封閉的,很像口形,戰國文字中即、既等字所從的皀旁就有作形的,其中皀旁下面從的就是口形,可參看。戰國文字中也有其他從皀旁的字,如(璽彙2019)、(璽彙0503),下部又訛混成心形了。更值得我們注意的是(璽彙5611)、(睡·日甲45反)、(睡·為吏27)、(璽匯5317)等形中,皀旁下部又訛變為從止了。同樣,古文字中的皮字本作(九年衛鼎),後來上面的口形與其下部分離作(包二33),口形又訛成心形作(上博二·容37),心形又訛為止形作(上博一·緇衣10),革字也是如此,主要作(上博二·容51)、(包二264)、(包二271)三形,口形、止形互訛。以上諸多例子都可證明古文字中口形是有訛變為止形的可能的,如此,“去”下面的口形訛變為止形也在情理之中。

我們也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這一類特殊形體的灋字都可能是來源于齊系文字的。《說文》等收錄的許多傳抄古文具有齊系文字的特點,楚簡《上博一·緇衣》中這種特殊形體的灋字也是轉抄自齊系文字的,[24]而《馬王堆帛書》文字字形帶有大量戰國楚文字的特徵,其灋字的寫法也可以說是間接來自戰國齊文字的。另外,《管子·輕重戊》是齊國文獻,《莽誥》篇“爾時罔敢易灋”中的“灋”字訛作“定”,李春桃師兄據此論證《莽誥》篇的底本很可能是“古文本”《尚書·大誥》。[25]這些證據無疑都證明我們前面關於這類形體的灋字都可能來源於齊系文字的推測是正確的,齊系文字中應該有這種寫法的“灋”。但是很遺憾的是,在迄今見到的齊系出土文字材料中也沒見到寫作此類形體的“灋”字。我們的觀點同樣也遇到這樣的問題,出土材料沒有見到以“去”代“灋”的用例,也沒有發現“去”下面作止形者。

最後,再談談《古文四聲韻》灋字一個的形體:

[26]

此形從水從馬從乃,這是比較特殊的。從水,這就不用說了;從馬,也比較容易理解,涉廌而訛;從乃,對應來說,乃只能是“去”之訛了,這很難理解。其實,在楚簡中灋字還作(上博三·恒先11),迄今為止,只見於《恒先》,可能是此抄手的特殊寫法,“去”訛變成從,這和乃形是很相近的。此抄手的獨特寫法,沒想到卻被後人繼承,這是很有趣的事情,只是轉抄之後發生了較大的訛變。

 

 

 

附記:文成後,呈吳振武師、吳良寶老師、周忠兵老師、單育辰老師、李春桃師兄、孫剛師兄、劉釗師兄等人審閱,提出了寶貴的意見及提供信息資料,在此深表謝忱。但本文出現的錯誤和不當之處,由本人承擔。

 



[1] 徐在國:《傳抄古文字編》,北京:線裝書局,200611月,976977頁。此文字編收錄來源于《汗簡》、《古文四聲韻》及《集篆古文韻海》三書中“灋”字的古文形體,有些形體是幾乎相同的,這裡只選擇了具有代表性的兩個形體。

[2] 隨州市博物館:《湖北隨州市安居鎮發現春秋曾國墓》,《江漢考古》19901期,9-10頁。

[3] 隨州市博物館:《隨州出土文物精粹》,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1月,83112頁。

[4] 董珊:《救秦戎銅器群的解釋》,復旦大學古文獻與古文字中心網站,20111116日。

[5] 參看《金文編》514515頁,容庚編著,張振林、馬國權摹補,北京:中華書局,20099月。

[6] 參看董珊先生文后小狐和金滕兩位先生的評論。

[7] 黃錫全:《汗簡註釋》,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0年,107~108頁。

8 孟蓬生:《“法”字古文音釋—談魚通轉例說之五》,復旦大學古文獻與古文字中心網站,201197日。

 

[9]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1月,190頁。

[10] 白於藍:《〈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釋注商榷》,《華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5期,102頁。

[11] 馮勝君:《郭店簡與上博簡對比研究》,北京:線裝書局,20074月,315320頁。

[12] 參看《齊文字編》85頁,孫剛編纂,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1月。

[13] 裘錫圭:《談談古文字材料對古漢語研究的重要性》,《中國語文》19796期,438頁。

[14] 陳斯鵬:楚簡<周易>初讀記,孔子2000網站,2004425日。

[15] 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典—戰國文字聲系》(全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989月,1425頁。

[16] 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典—戰國文字聲系》(全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989月,1426頁。

[17] 何琳儀:《戰國文字通論》,北京:中華書局,19894月,197頁;又《戰國文字通論》(訂補版),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3年,217頁。

[18] 張政烺:《中山王壺及鼎銘考釋》,吉林大學古文字研究室編:《古文字研究》第一輯,北京:中華書局,19798月,210頁。

[19] 郭沫若著作編輯出版委員會編:《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九卷》之《詛楚文研究》,北京:科學出版社,19829月,318330頁。

[20] 凌襄(李學勤):《試論馬王堆帛書〈伊尹•九主〉》,《文物》197411期,25頁。

[21] 吳振武:《古璽姓氏考(十五篇)》,《出土文獻研究》第三輯,北京:中華書局,199810月,77頁。

[22] 值得注意的是這裡的“口”與“止”都是形符,而不是義符,所以前文在敘述時都稱“口形”與“止形”,怕的就是有的讀者會產生誤解。

[23] 劉釗:《古文字構形學》,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1月,339页。

[24] 馮勝君:《郭店簡與上博簡對比研究》,北京:線裝書局,20074月,315320頁。

[25] 李春桃:《<尚書·大誥>“爾時罔敢易灋”解詁—兼談<莽誥>的底本性質》,《史學集刊》20113期,118-121頁。

[26] 徐在國:《傳抄古文字編》,北京:線裝書局,200611月,977頁。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2年6月26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2年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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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日读一卷 在 2012/6/27 14:26:41 评价道:第1楼

    赞一下

  • 水墨翰林 在 2012/6/27 15:34:27 评价道:第2楼

    裘先生的文章是《談談古文字資料對古漢語研究的重要性》

  • 和而不同 在 2012/6/27 16:43:55 评价道:第3楼

    感覺一樓的這位先生像個學術警察。

  • 和而不同 在 2012/6/27 16:44:44 评价道:第4楼

    有點美國佬的味道,不知道是圈內哪一位大佬?

  • 记者 在 2012/6/27 21:32:28 评价道:第5楼

    A  B   C  K

    K下部所從的“大”上下是不相連的,很像兩個“人”疊在一起,而A等形上部只有一個“人”,戰國文字常常會省略重複的形體,K省去一個“人”,就和AG等形相近了。

    看的出来,作者ABC还有二横笔没有解释!

  • 海天 在 2012/6/27 23:25:39 评价道:第6楼

    (1)   口止相混之例,陳丽子戈(《集成》11082)用爲“造”的“”作,右下的“口”,與“止”形極近。參何星:〈陳子戈“造”字小考〉,20100929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273。又李家浩〈燕國「洀谷山金鼎瑞」補釋〉《中國文字》新廿四期,72-73頁:「谷」作,「口」寫作「山」形,文中還舉了很多例證。而古文字又、屮、止、山常見相混,見蕭毅《楚簡文字研究》90-91頁,則自然可以「口」亦可能寫作「止」形。

    (2)   《管子·輕重戊》的灋字有個獨特的形體作“”,作者說:「似乎可以還原為,」這可能是對的。唐蘭先生早就指出:“凡垂直的長畫,中間常加·,·又引爲―,間或爲。” 可見「―」→「」,是很自然的。比如  —  —  — (陳劍〈金文字詞零釋(四則)〉)。則,似有可能。則確實可以寫作,皆是「去(法)」的異體。

    (3)   天甲4 古(故)亡(無)豊(禮)大~(廢)、天乙3古(故)亡(無)豊(禮)大~(廢)「灋」的「去」旁寫作從「立」形,可能不是偶然的現象。周家台三〇號秦墓出土的曆譜木牘正面「端月」的「端」作,其「立」旁寫法較特別,接近(馬帛書·九主)。中山大學王輝博士曾據此認為應釋為「立」,這是一種可能。若參照楚簡的寫法,則寫作「立」形的,似也不能排除是「去」(盍部)的訛變。

    (4)   即便是「去(法)」,但與形體上還是有所不同。後者的形構分析還有待來者。

    ,

  • 孟蓬生 在 2012/6/27 23:43:40 评价道:第7楼

    首先感謝章先生質疑鄙人的觀點!看了之後,至少有两點疑問,請先生解惑為盼。

    一、先生如何知道甲骨文的“”字一定是讀入魚部的?

    二、“㧁”字在《广韵》有“丘倨切”一音,它是怎麼來的?

  • 孟蓬生 在 2012/6/29 15:29:21 评价道:第8楼

    “去”聲字在中古的又讀,供章先生及有興趣的讀者參考:

    “㰦”字有兩讀:《說文·欠部》:“㰦,欠也。从欠,去聲。”《廣韻·御韻》:“㰦,丘倨切。欠㰦切。”(注:欠、㰦為同源詞。《說文》:“䖔,䖑屬。从虎,去聲。”大徐本“呼濫切”。廣韻》“口敢切”,又“呼濫切”。

    “胠”字有兩讀(在“胸脅”的意義上):《說文·肉部》:“胠,亦下也。从肉,去聲。”大徐本“去劫切”,小徐本“羌脅反”。《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胠:商子車御侯朝,桓跳為右。”注:“右翼曰胠。”《音義》:“胠,起居反。徐又音脅,或起業反。”《山海經·南山經》:“有魚焉……其羽在魼下。”《集韻·業韻》:“魼,魚脅也。”郭璞注:“(魼)亦作脅。”(注:胠脅為同源詞。《廣雅·釋親》:“胠,脅也。”王念孫注:“胠亦脅也,語之轉耳。”)

    “胠”字有兩讀(在“開”的意義上):《庄子·胠箧》之“胠”,《釋文》:“李,起居反。《史记》作搚。”《廣韻·業韻》:“胠,胠篋。見莊子》。去劫切(注:這實際上是通假關係。胠之於搚,猶胠之於脅也。)

    “魼”字有兩讀:《史記·司馬相如列傳》:“禺禺鱋魶。”《集解》:“徐廣曰:‘鱋一作魼,音榻。’駰案《漢書音義》曰:‘魼,比目魚也。’”(《釋名·釋衣服》:“袪,虛也。”可與此互證)《集韻·魚韻》:“魼,《說文》:‘魚也。’一曰比目。或作鱋。”“丘於切”《集韻·盍韻》:“鰈,《說文》:比目魚也。或作魼。”“託盍切”。

    “㧁”字有兩讀(在“閉”的意義上):“㧁,閉也。从戶,劫省聲。”大徐本“口盍切”。《廣韻》“丘倨切”,又“口荅切”。

    “抾”字有兩讀:《集韻·魚韻》“抾,《方言》:‘抾摸,去也。’”“丘於切”《集韻·葉韻》:“抾,去笈切。《廣雅》:‘去也。’”按《廣雅》:“抾莫,去也。”(抾,各本訛作怯,此從王念孫說訂正)曹憲音“去劫”。

  • 孟蓬生 在 2012/6/29 16:24:16 评价道:第9楼

    “去”聲字兩漢以前與鐸部字押韻情況(以下內容為我在復旦古文字網站帖子“《“法”字古文音釋》的一點補充”的主要內容,http://www.gwz.fudan.edu.cn/ShowPost.asp?ThreadID=5170,因為有些讀者不一定看得到,轉貼於此):

    1.《詩經》用韻

    《詩經•大雅•常武》:“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按:“業”金文中或從“去(盍)聲”,說詳。《積微居金文說》增訂本26頁,中華書局,1997年。此蒙蘇建洲兄提示,謹致謝意!)朱熹《詩集傳》於“業”字後注:“叶宜却反。”顯然以為與下文“作”字韻。王力先生亦“業作”為盍鐸合韻(王力《詩經韻讀》第37頁、第415頁,1986,《王力文集》第六卷,山東教育出版社)

    2.《焦氏易林》用韻(據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羅、周從胡適說,以《易林》為崔篆所作):

    《乾之萃》:“任劣力薄,孱駑恐怯;如蝟見鵲,不敢距格。”密韻,句句入韻。“薄怯鵲格”。

    《復之坎》:“桎梏拘獲,身入牢獄。髠刑受法,終不得釋。”密韻,句句入韻。“獲獄法釋”韻。

    《比之豐》:“李耳彙鵲,更相恐怯。偃爾以腹,不能距格。” “鵲怯格”韻。

    3.班固用韻(據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

    《漢書序傳》:“虙羲畫卦,書契後作。虞夏商周,孔纂其業。篹書刪詩,綴禮正樂。彖系大易,因史立法。”“作業樂法”韻。

    《漢書序傳》:“世宗曄曄,思弘祖業;疇咨熙載,髦俊並作。”“曄業作”韻(董珊有文曾論及曄字當從華聲,此可為其旁證)。

    《漢書序傳》:“髙陽文法,揚鄉武略。政事之材,道德惟薄。位過厥任,鮮終其祿。博之翰音,鼔妖先作。”“法略薄祿作”韻。

    4.趙岐《孟子章旨》用韻(我據山井鼎、物觀《七經孟子考文補遺》考訂如下):

    《孟子·盡心上》“孟子曰伯夷”至“此之謂也”,趙岐《章指》:“王政普大,教其常業。各養其老,使不餒乏(“之”為“乏”之壞字)。二老聞之,歸身自託(一誤為“記”,二誤為“己”)。衆鳥不羅,翔鳯來集。亦斯類也。”業、乏(盍部)、託(鐸部)、集(緝部)韻。

  • 水根 在 2012/6/30 23:43:02 评价道:第10楼

    谢谢大家的指点,感谢水墨翰林先生指出文中引用的错误。关于记者先生的疑问,可以参看魏宜辉先生的《楚系简帛文字形体讹变分析》,孟蓬生先生在文中也解释这些横画是无意义的饰笔,所以我就没有解释这个问题。

  • 水根 在 2012/6/30 23:48:53 评价道:第11楼

    关于孟先生的疑问,好像裘先生已经说得挺清楚的,后人把这两个相近的字形误为一形了,所以这些字入鱼、叶两部

  • 孟蓬生 在 2012/7/1 0:59:23 评价道:第12楼

    裘锡圭先生《谈谈古文字资料对古汉语研究的重要性》发表于《中国语文》1979年第2期,《说字小记》(《说“去”、“今”》)发表于《北京师范学报》1988第2期。但裘锡圭先生在《再谈古文字中的“去”字》(《汉字文化》1991年第2期)说:

    平心而论,敝说实亦未能视作定论。关键之一在于甲骨文中的尚不能从辞例上确证为离去之“去”。

    这就是在下问“先生如何知道甲骨文的‘’字一定是讀入魚部的?”的原因。

  • 知北游 在 2012/7/1 10:22:29 评价道:第13楼

    看了幾位先生的討論,獲益匪淺,也談點個人粗淺的看法。
    魚[a]、盍[ap]二部,因為主要元音相同,屬於通轉疊韻的情況。所以此二部中的字,特別是雙聲、旁紐雙聲的字,自是有可能通轉的。
    ”這個字,竊意裘先生的看法非常正確,它是“呿”字的本字或初文。“去”這個字,《說文》、《唐韻》、《集韻》、《韻會》等書里的注音是丘據切、羌舉切、口舉切、丘舉切、丘於切等,這些讀音在上古音中都屬於魚部,所以“去”本來當是溪紐魚部字,而因為魚盍二部通轉的關係,所以後來也音轉入盍部,因而“呿”這個字除了有去伽切、丘居切、丘於切等魚部讀音外,也有了去劫切、乞業切的盍部讀音。
    裘先生指出“古文字里又有一個象器皿上有蓋子的字(也寫作),‘蓋’字所從的‘盍’字上部的就是這個字。這個字應該讀為‘盍’,正好是葉部字。”這是實際情況。但是從字形上看,它分明就是“”字,因為旁紐雙聲、魚盍通轉的緣故(“盍”匣紐盍部),它也被用“盍”,酓忓鼎蓋上的“盍”就是從去從皿,即從皿去聲,《金文編》里說後來“孳乳為蓋”,是對的,並非是有兩個不同的字。也就是說,在周代的時候很可能“去”這個字就有兩個讀音了,一個是魚部,一個是盍部,盍部讀音是由魚部音轉來的。正因為如此,一些從“去”聲的字,在後來也有了魚部和盍部的兩種讀法,應當是在情理之中的。那麼,說“灋”字以“去”為聲符而為盍部字,也並非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魚部字音轉入盍部的情況並非“去”字一例,又比如“華”字,本為魚部字,但後來一些從華聲的字如曄、燁、皣等字,均從“華”得聲而讀筠輒切入盍部。
    孟先生所舉盍部與鐸部合韻的例子,也是通轉疊韻的緣故。因為盍部[ap]與鐸部[ak]都是塞音收尾的入聲韻,所以也屬於通轉疊韻的現象,其合韻也是可以解釋的。

  • 孟蓬生 在 2012/7/1 11:37:52 评价道:第14楼

    謝謝知北游兄調停!

    一、就字形而言,裘先生說無懈可擊。所以我衷心希望有志之士儘快從辭例上或其他途径解決字的讀音問題,為學術的進步做出貢獻。

    二、即使我們承認裘先生說成立,也並不影響拙說的成立,因為兩說不是互相排斥的。我們不妨認為,字原先有兩個,但後來由於形音俱近,發生了合併。試想一下,連五經無雙、能寫出不朽的文字學著作《說文解字》的許慎都不能把字分成兩個,一般人又如何能夠分清?難道我們能要求漢代人都讀過甲骨文或者金文?張家山漢簡的字讀為盍(合)”(陳斯鵬:《張家山漢簡〈引書〉补釋》,《江汉考古》,2004年第1期;拙作《張家山漢簡“去(盍)”字補釋》,《简帛研究(2005)》,广西师大出版社,2008年,也可以說明漢代人不能分辨兩個字。

    三、魚、盍相通,就音變的方向而言,我傾向於由[ap]”[a]”,而不是相反。因為:1、古閉口韻從很早就出現了韻尾變異的現象(如變為,这是代表语言演变方向的所谓沿流)。2、盍魚相通的另一種解釋是失去韻尾。如果这样的话,失去韻尾似乎比增生韻尾更容易些。当然还可以有其他解释。如果解釋為上古由[a]”[ap]”,中古以後又由[ap][a],未免有點繞。

    四、解释可以有几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应该以语言事实为依据。我们不能因为目前还没有一个大家都认可的解释,就否认语言事实的存在。为了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即谈鱼不能相通的观念),因而把上古的韵脚和中古的又读都一笔抹杀,恐怕是不可取的。

  • 水根 在 2012/7/1 12:09:07 评价道:第15楼

    再次感謝兩位先生的指點,真是醐醍灌頂,看來是鄙人有欠考慮,孟先生的觀點應該是正確的,但是灋字古文的字形來源似乎還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

  • 乾元子 在 2012/7/4 1:49:21 评价道:第16楼

    李學勤先生在討論平山三器時提到過法的問題,兄似乎沒有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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